雨過之後，便是天晴。陽光甚好，趙家村的村頭草垛前，坐了一群六七十歲的老頭老太太，大都是雙手抄在袖筒裏，三三兩兩的擠在一起瞇著眼睛曬太陽。

鄉村的冬日，正是農閑的時候，田裏沒事做，老人們不用幫忙看孩子餵牲口，這也是他們最自在地時候，說些家長裏短，開些不俗不雅的玩笑，半晌的時間也就過去了。

就在這個時候，忽然出現了兩個騎自行車、身穿警服的同志，一高一矮、一胖一瘦，緩緩的進了村。

曬太陽的老人們忽然都睜大了雙眼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們的身上，怎麽會有警察，出了什麽事了！

誰知道，進了村兩個人便下了自行車，推著車子停在了那一群老人面前。

矮個的警官胖乎乎的，說話就帶著笑，他客氣的開口問道，“大爺、大媽，有誰知道趙平濤家裏怎麽走？”

蹲在最前面的的大爺高聲應道，“往前走兩個胡同，大門朝南，門口有棵老槐樹的就是他們家。同志，他犯什麽事兒了嗎？”

矮個警察笑瞇瞇的說道，“沒什麽大事，就是來調查調查情況的，這人和他妻子離婚了還是沒離啊？”

大爺一聽，來勁了，站起來湊近他說道，“離沒離，咱們不知道，他媳婦帶著孩子回娘家好幾個月都沒回來了。”

旁邊身形較高的警察，面皮上帶著冷意，說道，“小李，別說閑話了，還是過去調查調查，也好早點回去交差。”

小李警察朝大家笑笑，“謝謝大爺啦，我們走了。”

因為就在前面，所以他們也沒有再騎上自行車，而是推著車子往前去了。

他們一走，曬太陽的這些老頭老太太，頓時炸開了窩。

一位老太太說道，“哎哎，你們見沒見趙平濤家的那個小娘們秀，昨個給趙平濤買衣服，又給老太太買酒，把趙家那個老太太給哄的嘴巴子都快裂開了，這娘們可真有錢！”

“聽說她男人死的時候給她留了四五百塊錢，難道是真的？”

“我看不像假的，她要是沒錢怎麽能見天的給那老太太買好吃的。”

“趙家真走了狗屎運了，那麽好的兒媳婦欺負走了，又來了一個更好的。你看這個秀，必比春華還能幹，還能吃氣，那老太太命真好，我們可沒法比！”

有人嗤笑道，“什麽命好，我看是沒良心，拿著人家閨女不當人待，狼心狗肺沒良心！”

“對，就是……”

……

那兩個警察還沒有走到趙平濤家門口，忽然村頭傳來突突的拖拉機的聲音。只見拖拉機的鬥子裏站了四五個壯年的勞力，還有兩位颯利的中年婦女，拖拉機突突地開著，經過這群正在聊天的老頭老太太，直奔村裏去了。

“這是往誰家去的？”剛才和警察搭話的那個老大爺，伸著頭看著拖拉機的方向，叫了起來，“哎哎，那個拖拉機是去趙平濤家的。”

這一下可了不得了，老大爺的話剛落音，眾人便站了起來伸著腦袋往那邊看。

老大爺說對了，開拖拉機的人確實是去趙平濤家的。他們都是上塘村的，那兩個中年婦女裏面就有一位是羅氏，另外一位是他們村裏不怵世面、會做事情的姜大娘。

看著拖拉機停在了趙平濤的家門口，還呼呼啦啦的下來那麽多人，兩位推著自行車的警官都有些楞。

小李警官笑瞇瞇的問道，“你們都是來趙平濤家的嗎，有什麽事嗎？”

羅氏皺著眉頭，一臉的怒意，“我閨女回娘家好幾個月了，他們老趙家不聞不問，我們來就是想問問他們，還要不要我閨女。”她說罷也不理會那兩個警官徑直的上前叫門去了，誰知道門根本就不用叫，一推就是開的。

羅氏想都沒想擡腿進了院子裏，剛一進去，驚訝了，如果不是趙家的老太太在屋門口坐著，她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院子。

院子裏收拾的幹幹凈凈、整整齊齊，之前滿院子跑的雞鴨鵝也被圈了起來，鐵絲上搭滿了洗幹凈的衣服，有的還在滴著水，一看就是剛洗的。

一個身穿綠色小襖的矮個子女人，正端著盆子往地上潑水，猛然看見進來的一群人，嚇了一大跳，驚叫著喊道，“你們......你們是幹嘛的？”

羅氏心中冷笑，這就是二丫口中的那個女人吧，真不要臉，趙平濤還沒離婚呢，就在這兒住。這事幸好被二丫發現了，不然的話，真不知道怎麽對付趙家這個脾氣古怪的老太太。

老太太見進來這麽多人，剛開始也嚇了一跳，不過接著就不怕了，這是在趙家村，上塘村人來的再多又怎麽樣？

趙家老太太眼珠子一轉，臉上浮起了笑容，“哎呀，妹妹，是你呀。”

姜大娘往前一步，氣勢十足的說道，“老太太，我們今天不是來閑話的，而是要問問我們春華怎麽辦，她在娘家少說也待了有三個月了，你們不聞不問的，這麽下去也不像回事，你們總得給個說法吧。”

“什麽叫不聞不問，”趙家老太太也不讓他們去屋裏坐，自己穩穩當當的坐在門口，慢悠悠的說道，“秋收的時候我讓濤兒去叫她啦，她不僅不回來，還挑唆濤兒入贅，太過分了。”

羅氏忍不住怒道，“農忙的時候你想起來去叫我們了，平時怎麽不去叫，趙平濤呢，你叫他出來，我倒是要問問他，他到底還要不要這個媳婦？”

老太太分外的得意，早幹嘛去了，現在又著急了。幸好那個女人走了不回來，不然的話，她往哪兒找秀那麽好的兒媳婦呢？

她的目光不由得瞟向了秀，只見她縮著腦袋站在一邊，心中有些不喜，帶著吩咐的口氣說道，“秀啊，看看濤兒醒了沒有，叫他出來。”

“是。”秀一扭身，低頭去了。

看的眾人，大跌眼睛，這女人是誰，是趙家的丫環嗎？

姜大娘忍不住皺眉說道，“老太太，咱們現在是新社會，可不興用丫環啊。”

“誰說這是丫環了，”老太太斜著眼睛看他們，“這是......罷了，和你們說了也沒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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